第四章：魔王骑士团（后篇）
第四章：魔王骑士团（后篇）
第一节：死守
【这次搞不好真的是死定了，所以……】
时间回溯到盖伦要塞陷落第二天的上午，洛克要塞外侧兵临城下的魔王骑士团按兵不动地等待着城中的回应，洛克要塞内侧的勇者骑士团众人为了应对城外的强敌而绞尽脑汁地进行着各种准备。
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迫时刻，一向谨慎理智的茉莉却没有参加任何的迎敌准备。
“傻丫头，我有话跟你说。”茉莉双手按着萨拉那纤弱的肩，冷冷地注视着她那茶色眼瞳中的倒影，“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所以我想把话说清楚。”
“小茉，我可没有慌张哦！没有慌！”拿着个布袋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萨拉目光游移，语调不稳，就像个被当场抓住的小偷。
茉莉实在懒得吐槽萨拉的诡异反应，直接切入正题，“傻丫头，我记得你是战争孤儿吧？你为什么想要结束这场战争？是因为憎恨吗？”
“也说不上憎恨不憎恨……”萨拉的语调中多了几分怅然，稚嫩的小脸上露出严肃地神情，“虽然战争从我这里夺走了很多，但是从别人那里夺走的更多，必须由谁来结束这场战争。我想改变这个战乱的世界，也想改变过去那个只能靠武力存活于世的自己。”
“这就是你的看法？”茉莉低声说着，双手放开了萨拉的肩膀。
萨拉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点了点头。
“跟你不一样，我出身于和平的内地，可惜我父亲是个只会仗着和平肆意践踏自己和别人的人渣。后来我错手杀了他，为了逃避罪责才加入军队。”茉莉转过身，往远处走开几步，背对着萨拉，“我说，傻丫头，你想要结束战争是因为战争从你那里夺走了很多，从别人那里夺走了很多。要是按你这幼稚的逻辑考虑，从我这里夺走一切的岂不是和平吗？那我该怎么办？”
听了茉莉的这些话，萨拉呆然地愣在那里，无言以对地沉默了。可以说，她们两人现在这是在闹别扭，两人对于说的话并不正确都心知肚明，却又心照不宣地倾吐着自己的情感。
“傻丫头，我要告白了，好好听着！”茉莉突然提高了声音，转回身对着萨拉一指，“我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才来到战场的，而能证明我的价值不只是杀人的，只有战争！对于奉行和平主义的你，对于抢尽所有风头的你，对于比我强的你……我最讨厌了。”
茉莉说完这些，再次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留下萨拉茫然地站在那里。
“小茉……”萨拉在身后发出了一声弱弱的呼唤，“我并不讨厌你……”
【……】听了这句话，茉莉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几秒之后，继续迈步前行，渐行渐远……
时间临近中午，洛克要塞内部依然混乱一片，许多民众聚集到西侧城门附近闹事，勇者骑士团的士兵们也为了维持秩序与准备开战而忙得焦头烂额。
等到中午的时候，老团长决定派一个士兵去遭到过炮轰的东侧城头挥舞莱恩帝国的旗帜，向敌军表态决不投降，士兵们都害怕敌军一怒之下朝着挥舞旗帜的人一炮轰过来，都不敢去。最后，这个倒霉的人物落到了皮特的头上，众人给出的理由是：“向敌军传达宣战的号令应该是传令兵的分内工作。”
皮特扛着旗帜，畏畏缩缩地登上残损的城墙，对着城墙外侧严阵以待的敌军胡乱挥舞了几下旗帜，然后一溜烟地逃了回来。由于害怕遭到炮击，城墙上其他望风的士兵也跟着跑下来了。
一时间，勇者骑士团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也不知那些超越常识的敌人会有何反应，是用那威力极大的火炮轰穿城墙杀进来？还是让那头比大象还大的巨兽撞破城门？或者用那些投石机投进来巨型的炸药包？
在城墙内侧屏息以待的勇者骑士团众人提心吊胆了几分钟，城外的敌军却没什么动静。
几个沉不住气的士兵再次爬上东侧城墙观望，心烦意乱的茉莉也跟着他们上去了。就在这时，城外再次传来了敌军那个自称团长的青年被扩音喇叭放大的叫喊。
“城内莱恩帝国的诸位！对于你们冥顽不化的回应我感到非常痛心！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履行承诺了！非常遗憾！”城外敌军阵营的前方，那一辆带有三个扩音喇叭的木车上，头发灰白、面色晦暗的白衣青年戴维满脸都是难掩的笑意。他对着一旁的士兵比划了一下，然后对着扩音喇叭继续喊道：“在开战之前，我想再请你们看一点余兴节目！”
魔王骑士团的队伍中，几个士兵推出了一辆竖着十字架的囚车。囚车的十字架上用铁索绑着一个遍体鳞伤的彪形大汉。他身上原本穿着的赤色铠甲早已被扒下，只剩下头上戴着的那个赤色的头套。他还有口气，被绑住的身体奋力挣扎着，嘴巴一张一合，被割掉了舌头的口腔却只能发出含混的叫嚷。
“也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这个头套男，好像是那座要塞里的长官级人物！接下来，我们要将他处以鹰葬之刑！”戴维话音刚落，旁边身穿黑色丧服的参谋女巫就走出来，吹响了一个声音尖锐的哨子。
随着女巫的哨声，天边飞来几十只雄鹰，在女巫的手势指挥下，朝着囚车上的头套男子尖小着飞扑下来，血花四溅地又抓又啄。
被几十只老鹰围攻的头套男子紧咬牙关，尽管全身皮开肉绽，就是不出声。
“另外，还有我们从附近村落抓来的一些俘虏！不知有没有城中哪位的亲属，如果有可就对不起了！”戴维对着扩音喇叭继续喊着，旁边士兵押出来衣不蔽体的二三十男女老少。
“救命啊啊啊啊啊！别杀我！我不想死啊啊啊啊啊啊啊！”
“求、求求你们！饶了我！我、我什么都做！求你们饶了我！饶了我！”
“呜哇啊啊啊啊啊！神啊！神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妈呀啊啊啊啊啊！谁来、谁来救救我啊啊啊啊啊啊！”
这些村民崩溃地哭喊着，求饶着。戴维手下的士兵们用多把长矛将他们刺穿并且挑起，一个个举到半空。哭喊声与求饶声立刻被凄厉的惨叫代替。
【有问题……】这边，趴在残损的城头观望情况的茉莉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看着城下的敌人虐杀俘虏，她心中并没有荡起怜悯、恐惧或义愤的涟漪，而是如同凝结的湖面一般冰冷而澄澈地分析着敌人行为的意义。
其实最能令茉莉安下心来的地方就是战场，即便遇到难以释怀的烦心事，只要一面对敌人，头脑就会变得十分冷静，所有杂念都会烟消云散，仿佛战场才是她的归宿。
城下传来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城墙上观望的几个士兵略显动摇，而茉莉却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顺着城墙上的台阶走了下去。
东侧城墙下方，城门附近有几个人正在争执着，其中有闻讯赶来的那个刀疤脸副官，还有拽着他劝说的参谋，一旁其他的勇者骑士团士兵也纷纷上来阻拦他。
“帅哥！人家都说了，你能重燃斗志是件好事，但不要因为敌人的激将法而自乱阵脚呀！”
“给我打开城门！我不能让我们长官这样受辱！我现在就要出去和那群妖魔拼命！就算他们是不可战胜的，我也要和他们死战到底！”
【妖魔是不存在的，会无缘无故地残杀人类的只有人类……】茉莉沉着冷静地走下最后几级台阶，来到与众人拉扯的刀疤脸身边，“城外那些敌军不是妖魔，更不是不可战胜的。”
听了茉莉的话，众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来。
“首先，他们是人类，而且现在积累了疲倦。他们虚张声势地嚷着什么等我们投降等到中午，其实是为了整顿休息。他们昨晚攻打盖伦要塞的时候人力物力都消耗不小，士兵们需要休息与修整，所以才没有趁着昨晚一鼓作气地再来攻打洛克要塞。”茉莉一边在心中全力思索，一边陈述着自己分析出来的情报，“其次，他们在攻打盖伦要塞的时候使用的也不是妖术。王国联盟疆域广大，融汇了数百个民族，其中有擅长医药、能够驱使疫病的古老部落。他们之中一定有这方面的人才，三天前让驯养的老鹰将带有疫病的肉块投入盖伦要塞，等待疫病蔓延（从抵达时间推测，估计他们这个什么魔王骑士团就是那个红毛暗杀者所在部队的援军，三四天前就到达泰勒河沿岸了，之所以三天后才动手就是为了依靠疫病这种卑鄙手段削弱盖伦要塞）。”
听了茉莉的分析，众人都是愕然的表情，刀疤脸如梦初醒地僵在原地，参谋则是凝神细思，其他士兵都是一知半解的样子。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他们好像是王国联盟的精锐部队，这样的部队最忌讳的就是折损。他们不惜静候三天借着疫病削弱盖伦要塞也是，为了养精蓄锐一边劝降一边拖延到中午也是，现在开战之前虐杀俘虏以打压我方的士气也是，都因为他们想要把伤亡降到最低（免得像我们这样折损之后名誉扫地），这将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茉莉环顾了一下众人，然后继续说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是战场的公理，没有那么容易推翻。既然他们不想折损，我们只有赌上性命死守到底才有胜算！”
东侧城墙外，阵型俨然的五六千敌军前方。
一只只老鹰尖声鸣叫着振翅飞走，留下几片散落的羽毛落入地上的血泊里，被浸染成暗红色。被绑在囚车的十字架上的头套男子已经停止了挣扎与呼吸，他的头套被撕掉了，不过他脸上的肉也没剩下多少，白色的骨头与牙齿都露出来了。
旁边那些被长矛挑起的男女老少都安静了下来，不停留流血的身体还在濒死地抽动着。
戴维兴高采烈地对魔王骑士团全员宣布：“攻城战开始！”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休息得差不多的士兵们齐声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咆哮，随之队伍之中高高竖起四架高耸入云的攻城梯，通体由钢架组成，长度可伸缩调整，上端带有用来钩住城垛的倒钩，下端还连着带着支架的轮车，可以直立着向前推进，而且结构稳固，一旦搭上城墙，就很难被掀倒。
敌军阵列中分散出一千人组成的先锋队，推着这四架攻城梯直奔洛克要塞的东侧城墙而来。由于东侧城墙早上遭到了他们的炮击，城头的火炮都被炸毁，他们甚至不用顾忌会遭到炮火的阻拦。攻城梯还没推到城墙附近，就有十几个身手灵活的士兵叼着刀剑，像耍杂技一般爬上攻城梯排成一串挂着，准备在攻城梯搭上城墙的瞬间跳上城头，不给敌人防守的机会。
王国联盟之中也有擅长精密机关技术与先进冶炼锻造技术的民族，而魔王骑士团中的那个被称为火龙的少年副团长就是掌握多项机关技术与锻造技术的顶尖天才，这些由他制造的攻城梯原本有六架，在攻陷铁血骑士团驻守的盖伦要塞的时候也只损毁了两架就拿下了城头。以洛克要塞的各方面条件，根本没有阻挡敌军攻城的手段。
眼看着敌军的攻城梯快速逼近，几个躲在东侧城墙残损的城头上的勇者骑士团士兵只能干着急。
现在如果调派大批士兵登上城头守城，很可能遭到敌军的炮击，如果不点上来大批士兵就更加守不住城头了。
在这两难的局面之中，东侧城墙内侧，把守在下方的托马森听到背后有动静，一回头，只见一个一手提着布袋、另一只手拖着锁链巨剑的娇小身影全速向城墙冲来。
“拖布先生，帮我保管一下这个！”萨拉将手里的布袋塞给托马森，自己拖着巨剑顺着台阶冲上城墙。
“这什么呀？能吃吗？”托马森疑惑地看着萨拉交给他的布袋，“哇！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
东侧城墙外侧，那些爬上了好几个敌方士兵的攻城梯即将抵达城墙。敌军突然看见手持巨剑的小女孩萨拉爬上城头，将手中的巨剑剑尖朝下地向着城墙顶部的过道上狠狠一插，巨剑那钝重的剑尖发出一声响亮的金属蜂鸣，没入石砖好几米深，稳稳地固定在了那里。
“这座城中的无辜百姓、骑士团的同伴们以及整个世界的和平……”萨拉解开了缠绕在插入地面的巨剑上缠绕的锁链，拽着锁链的一端向城墙一头横着冲了过去，“全部由我来守护！”
推着四架攻城梯的敌军根本没有在意城墙的萨拉那古怪的举动，继续推着攻城梯逼近城墙。
萨拉拖着另一端还拴在固定在城头正中的巨剑剑身上的锁链，跑到城墙的一端，将锁链拴在了一块因为之前敌军的炮击而松动的、比棺材还大的巨型石砖上。
在敌军的四架攻城梯搭上城头的前一秒，萨拉抬起底部由厚重铅板制成的特质钉子鞋，对着那块拴着锁链的巨型石砖猛地踹了下去。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那块巨型石砖从城墙外侧脱落，在重力与拴在其上的锁链的牵引力的双重作用下，像摆锤一样贴着城墙、沿弧线摆动而去。
敌军的四架攻城梯虽然隔着一定的间距，但是都在巨型石砖摆锤的摆动范围内。被锁链牵引的巨石势不可挡地扫了过来，四声金属遭到撞击而变形的轰鸣与摩擦声响起，火花四处飞溅，四架攻城梯被一并扫倒，那些事先爬上攻城梯的敌方士兵纷纷被撞飞到了空中。
这下所有的敌军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诡异的状况。
“那个死小鬼！”敌军队伍后方，灰头土脸的少年火龙副团长愤怒地放下特制的双筒望远镜，手上调整重炮的角度，“竟敢把我精心改造的攻城梯给……”
巨型石砖摆锤大幅度地摆动了几下，然后锁链拴着的巨石迸射着火花滑脱，砸了下来。城墙上的萨拉跑回去拉起了锁链，再次缠到巨剑上，然后拔走巨剑，趁着敌军开炮之前逃下了城头。
“别以为这样就算完了！”见到萨拉逃离城头，火龙调转炮口，将六七门重炮一起对准洛克要塞的东侧城门，然后用火柴一个个点燃了重炮尾端的引线，“接受我灼热龙炎的洗礼吧！”
破旧的洛克要塞各方面都与盖伦要塞没法比，城墙残破得几发炮弹就能炸穿，城门就更加薄弱了。一旦城门被轰破，城塞的优势便荡然无存。勇者骑士团的精兵只剩三千，就算加上在洛克要塞混日子的五百守军与两千凑数的难民新兵，要是正面对上魔王骑士团五六千的杀戮机器，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一阵震耳的轰鸣声响起，敌军阵列后方的几门重炮的炮口闪过火光，紧接着数发炮弹准确地击中洛克要塞东侧城门，爆炎与冲击瞬间撕碎了整个城门，还顺便把门框拓宽了一大圈。
已经杀到城下的敌军先锋队呐喊着，向洞开的城门蜂拥而去，确信胜利地冲到城门口却纷纷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们看见城门后面是一片浓烟滚滚的火海。
原来老团长他们在上午指挥士兵与一些被临时抓劳工的民众把东侧城门附近的茅草屋、破板房都拆了，将破布和干草之类的可燃物都堆积到城门前，堆成了高高的小山，以备敌军炸开城门的时候点燃，组成一道燃烧的火焰屏障。
这种应对之策非常危险，搞不好火势会在城里蔓延开来，变成引火自焚，而且只能解一时之急，无法长时间阻挡敌军。
“真是愚蠢的战术。”女巫走到阵列前方，对身旁的士兵们吩咐道：“把重炮挪到要塞南边，准备轰开南侧的城门！我就不信，他们还敢把火放到另一面的城门去。”
在敌军阵列中正在准备移动那些残弹不多但还足以炸开一侧城门的重炮的时候，洛克要塞南侧的城门突然缓缓地升起，整装待发的勇者骑士团全员加上洛克要塞守军一共五千多人全部出阵。
魔王骑士团这边很快观察到勇者骑士团他们从侧面城门冲了出来，似乎是要跟这边正面交锋。对于那边这以卵击石的做法，连女巫都无语了。
“哈哈哈哈哈……”坐在扩音车上的魔王骑士团团长戴维发出了一阵阵不怀好意的冷笑，“他们真是有趣呀……好久没有碰上这么有趣的对手了。”
魔王骑士团阵列中再次派出连同骑兵与步兵在内的一千人的队伍，去与东侧城门前的一千先锋队汇合，总共两千人前往迎击勇者骑士团的五千多人。
“计策之类的已经不需要了。”女巫站到扩音喇叭前，黑色面纱后面的嘴发出高声大喊：“上吧！我心爱的魔物们，让这些凡人见识一下什么叫做战斗力的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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